瓦拉纳西 恒河边的生死日常 | 李方悦看印度（二）

瓦拉纳西

20161002 

离开孟买

前往印度的北部城市瓦拉纳西Varanasi。

到达瓦拉纳西，天气突然变得很晴朗，很炎热，我们付了800卢比（相当于八十人民币）的带冷气的出租车（在印度，有空调和没有空调的出租价格不同），在像七十年代的中国乡下和九十年代的中国县城的混合物的路上，躲来躲去，好几次我都觉得和对面的车迎面碰上了，但是都安然驶过-我们注意到我们这辆破车两边的车灯都已经撞掉了，很多还没有撞掉的车，都把两侧的车灯别起来，以免相撞……

Anyhow，没有想到瓦拉纳西这么多人，哪里都是人，街上，街边，印度真的是一个人口众多的国家。人口众多，加上自由经济和民主政治，就等于混乱，还有垃圾，以及牛，就匍匐在车道中间，或者在街上漫步，居然一路没有看到一起交通事故，人，车，牲口，都相安无事，共同在苍天之下讨生活，真是一件令人叹为观止的事情。

牛卧在马路中间，安之若素，真是印度一大奇观。牛不在牛棚，居然在交通无比混乱的路中间，置若罔闻，自由散漫，这真是我们中国人无法理解的事情。

对于这一奇怪现象有很多解释，包括牛是印度的神圣的动物，大家对它们退避三舍，还有一个解释是，汽车的尾气对牛来说，闻了以后有一种喝醉了的感觉，令他们上瘾。但是我觉得除了用文化解释，都是无法令人理解的怪现象。

下车后，我们被告知到达酒店还需要走十五分钟。我们拉着行李，在有如丽江古城史前版的石板街道上颠簸前行，不时要给牛让路，还要小心不要一脚踩到牛粪，看到街边商铺的众生相，似乎每个窗口都不知道从哪里采集了那么多形象奇怪的人，在心里祈祷我们的酒店不要是一个民宿（我的意思大概是不要农家乐）……

Alas！我们终于到了这个叫做布拉马宫文物酒店的地方，简直是沙漠中的绿洲和垃圾中的天堂，庆幸这选择真是明智。

这栋像一座废弃的阿拉伯皇宫，有两百年的历史，曾经是一个真正的宫殿，就坐落在恒河边。

站在酒店的屋顶平台上，我们已经看到有人在浑浊的恒河里沐浴，祈祷，啊，神奇的恒河……What a place…I can not wait to see more of it…

*  *  *

我们随酒店的船，开到了江心，去参加夜祭活动。恒河上的江祭活动，一天两次，一次是太阳升起的时候，一次是月亮初生的夜晚。

到了不远初的码头，江上已经来了很多船，和很多人。这也是瓦拉纳西最热闹的时候，每天晚上这个时间，都有成千上万的人，从世界各地来到这里，在江中参加火祭。

所有的船，都在祭台边围拢起来，人们有的站，有的坐，等待祭祀活动的开始。

马克吐温说，瓦拉纳西是一个比历史还老的地方，也是一个比传统和传说还古老的地方，事实上，它比历史和传说加起来两倍，还要古老。

欢迎来到瓦拉纳西，这个恒河畔的神圣的城市，它是印度教，佛教和金教的发源地，被认为是天堂和人间的交汇点。恒河对于印度教徒，是最为神圣的象征。身为印度教徒，一生至少必须到恒河净身一次。所以千百年来，朝圣者的足迹遍布了恒河两岸，诗人、歌手常常行吟于河畔。至今恒河沿岸仍是印度的精粹所在。每天都会有大量的印度教徒前往于此，进行沐浴，或者将死者葬送于河中，祈求灵魂得以超度 。

但是这么一个充满神性的地方，又肮脏和混乱得令人难以置信。瓦拉纳西是一个矛盾的综合体，极端的复合物，最神圣的和最肮脏的，最美丽的和最丑陋的，生命和死亡，精神和物质，都以一种不期而遇的方式，碰撞在一起。

瓦拉纳西的空气都充满了智慧，足矣使任何一个人成为哲学家。我们夜祭活动的导游和我们进行了大量的宗教讨论，包括印度教和佛教的区别，他说他在不断学习，他总结说，所有事情都是相辅相成的，比如通往上帝的路上堆满了垃圾，而通往地狱的地上铺满了鲜花。从这个角度来讲，瓦拉纳西，真是充满了象征意义。你或者爱他，或者不可忍受，但是他一定令你终生难忘。

如果你看着成千上万的信徒来到这里，汇聚在码头（Gaht）祭台旁，听着幽怨的神圣的音乐，在铃声和火光中祭祀恒河，如果你行驶到不远处，尸体在河畔的露台燃烧，火光和烟雾弥漫了瓦拉纳西的天空，尸体燃烧后，又被投入这条河流，同时，你看到人们在这条河里沐浴，饮水，嬉戏……最麻木的人也会开始思考一下什么是生命，以及死亡意味着什么这样深刻的话题。

在此穿越一下，到2018年春节期间的北海道占冠村地中海俱乐部的瑜伽教室。那位来自印度的瑜伽老师告诉我，他曾经在瓦拉纳西呆了六个月的时间，“住在河边，住在露天，在河里洗澡，看每天的丧礼，人来人往，思考生和死的问题……”

恒河是一个一般的中国人很难接受的城市，因为那么混乱，因为那么肮脏，因为我们特别忌讳死亡：怎么可以在露天当众焚烧尸体，再把尸骨丢弃到河里？怎么可以再去饮用同一条河的水？怎么可以露天沐浴，而不远处正在进行葬礼？不可思议啊……我们中国人，习惯把一切都有所区分，好的，坏的，活的，死的，干净的，肮脏的，我们的一切斗带有有分别心。

但是印度教不同。它讲的是oneness，所有合一，人和世界，生和死，都实际没有区别。

这真是超越时空，震撼心灵的一件事……导游说，瓦拉纳西是一个to learn和to burn 的地方，你来这里学习，寻求精神的启蒙，或者你来这里火化，以到达天堂。

可以在瓦拉纳西被火葬，是印度教徒一切特别幸福和求之不得的事情。听说有不少老年人专门到瓦拉纳西居住，以在这里安葬。

从江祭回到酒店，晚间八点有当地的音乐家演奏，我们是唯一的客人。乐师在那里演奏，沉浸在自己的音乐里，我们在这里倾听，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……

听着这如怨如泣的音乐，刚刚从经历恒河的夜祭回来，还在震撼之中，缓不过劲来。

这音乐恍如隔世，给人不真实，又唯一真实的感觉：如果人生的短暂的，财富和名声转瞬即逝，那什么是真实的，什么是永久的？这一刻的感受？这一刻的记忆？随着你的消失，这些感受和记忆又在哪里？

我们活着的目的到底是什么？如果是留下一点东西，比如眼前这栋美轮美奂的酒店，是谁创造了她，他们如今又在哪里？

我想起母亲也进行了水葬，我们把她的一部分遗骨送到长江，她希望和爸爸妈妈在一起，因为他们也葬在了长江。河水是人类的母亲，我们生于斯，死于斯，生命转瞬即逝，唯有河水源远流长。

20161003

晨祭

日出薄雾，瓦拉纳西清晨的晨祭洗礼。

四点钟起床，四点半出发，登船前往晨祭，看太阳从恒河升起，众人祈祷，歌唱，看教徒在河边洗浴，穿衣，船再次带我们去看火葬，闻到的燃烧的味道令我有要吐的感觉……

生命的一切，生与死，都历历在目，每天都不徐不疾地进行，以宗教般的庆祝仪式，和恒河融为一体。这一切不仅震撼你的五官，也颠覆你的思想和心灵……

Sarnath 佛教圣地鹿野苑

瓦拉纳北部十公里的鹿野苑，是印度教圣地之外的一个佛教圣地。这是释迦牟尼成佛后最早讲经和布道的地方，也是在这里，他收获了他最早的五个信徒。应该说，这是佛教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的地方。

作为世界四大宗教之一，佛教在今天的世界享有无数信徒，但是在公园前六世纪，当释迦牟尼刚刚在菩提树下冥想七天七夜，立地成佛，想通了人类痛苦的根源的时候，他还没有一个追随者。

相比已经有上千年历史的印度教（hinduism），佛教是一个新教，甚至可以称为旁门左道。在印度教的圣地和中心，建立一个全新的思想体系和信仰系统很不容易，这就是为什么印度到今天，还是有85%的人信奉印度教，而只有1%的佛教徒。

相比之下，佛教在亚洲特别是东南亚取得了巨大的成功，在泰国，有95%的人信奉佛教，在大陆的今天，佛教也风靡到了见人必谈修佛的地步。

在印度，你必然会好奇印度教和佛教的区别。昨天的导游讲了好多，但是我还是没有听懂。我的直观印象，印度教是一个不讲卫生的宗教，佛教是一个讲卫生的宗教。在垃圾遍地，混乱不堪的瓦拉纳西，进入鹿野苑，就像是进入另外一个国度，整洁有序，静谧宜人。在这样的环境里，你一下子就获得了inner peace，而不是不得不掩面而去，或不断抗拒丑陋现实和天堂的差距，努力rise above reality（在现实中升华）, 理解其深刻的象征意义。

在鹿野苑，在街上骑着自行车和成群走过的佛教学校的小孩子们，衣着整齐，朴素，干净，好像一下子进入了另一个国度。

我理解，一个宗教，应该还是要求环境卫生的吧？说不定当年释迦牟尼就是目睹了瓦拉纳西的生老病死的一切，灵魂受到无比的震撼，视觉产生极大的不适，才去苦思冥想，立地成佛的吧？

虽然印度的国教不是佛教，但是作为佛教的发源地，印度吸引大量对精神追求和信仰的人们，people come here for thinking, for enlightenment, for philosophy，机场，旅游目的地的书店，都有大量有关宗教的书籍，很多西方人，怀着对东方灵性文化的向往，到印度朝圣，寻找生命的真谛和秘密，乔布斯就是其中之一。

李方悦

201610月印度旅行

20183月深圳整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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